陈默
夏日见闻
一棵核桃树的浓荫
不亚于一天云彩的投影
一头牛卧在树荫里
安详悠闲。躯体是鸟起飞的平台
眼睛微闭,无视红尘
反刍的样子非常诗意
不是在嚼草屑,而是一字一字
嚼着它写的回忆录
它的对面,是养老院
紫藤架下,坐着几位
芬芳的老人,他们喝茶闲话
心中的满足,在脸上荡漾
喊春
立春已远。不见春消息
我在山塬上,向着沉寂的旷野
歇斯底里地喊。这一喊
天地果然有了回应
春天来了,且来得迅猛——
春草泛滥,百花汹涌
春风浩荡,鸟鸣成群
雨水绿了,春分绿了,清明绿了
流水绿了,白云绿了,月光绿了……
桃花打开艳丽的梦境
杏花涂着口红出嫁
一身素白的梨花
祭奠为春而亡的故友
风吹着风的软,花闻着花的香
而落日尽力烧红自己
不让暮色青紫
听见湖泊河流的裂冰
仿佛我已不再是白首
春天在胸口上滚动……
独户
门前,一只奶羊
看见我走来,咩咩两声
院落很静。落花无声
一只蹑脚的公鸡,迈着闲步
抖动的肉冠发出微响
浅灰的炊烟,细丝细缕
爬过屋檐,绕过树林
而群山将更多寂寞向它压来
水窖旁,一只满身旧病的铁桶
像主人面对日子犯愁——
等待漫天乌云将太阳
撕成一场大雨
门帘始终没有揭起
羊又咩咩地叫了
它看见对面的山坡上
一个人和一捆柴在风中摇晃
听说他走了
听说他走了
我有些惊讶
前不久,他和我在村头小坐
谈起从前,说到现在
年已古稀的他,泪汪汪的
眼睛,蓄满悲哀与忧伤
两个儿子,去了南方
他的心事,像葫芦蔓越长越长
但十亩大田,从未荒芜
和老伴伺弄得风调雨顺
麦子、玉米、高粱长得争气
日子不穷不富,且有阳光的亮度
鹊巢
因为天冷它们飞走了
因为它们的走。冬日空旷,我寂寞
树举着巢,老在张望
我喜欢关注它们
像关注小时候掏鸟蛋的童年
有时在门前,有时在树边
当狂风暴雪摇撼大树和巢
我很揪心。不怕把树折断
就怕把巢摇落
几次鸠占鹊巢,我爬上树
赶走了鸠。是因为鹊
给了我许多喜讯和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