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粉丽

年事

小时候

所有的年都是母亲一手策划的

挽起衣袖，一枚绣花针

在花鞋花布衫间布下龙门阵

连棉门帘都穿上了花边裙

系上头巾

她就是农家四合院的司令

大笤帚一挥，窑洞的墙面

每个犄角旮旯都是新崭崭的

系上围裙

她就是厨房里的山大王

刀起刀落间，烹炸煎蒸

连一颗普通的白萝卜

都被调教地活色生香

那时，以为有新衣新鞋就是年

当我也拥有了她的脾气和相貌

有了她凌晨五点一碗面的传承

我便知道了

有妈的日子都叫年

年味

当空气中的肉味越来越浓

人群开始迎接人群

厨房的忙碌脚踩着脚

年开始从一碗八宝粥中走来

那么多的红就从四面八方涌来

红的门头、窗花、对联和鞭炮

红的呐喊、祝福、酒令和歌唱

就连街两旁的大树也披红又挂彩

越来越多的山货翻山又越岭

越来越多的聚会跋山又涉水

用笑容编织幸福

把美酒斟满一杯又一杯

把团圆的车票让给农民工

让留守的儿童在门口迎接父母

让银行卡上的数字远大于

去医院的次数

让老人脸上笑容再溢出来一点

年，便是餐桌上家人的团聚

是一份浓郁的融不掉的亲情

新春祈福

一枝梅花开在了腊月的枝头上

更多的红绽放在门楣

窗玻璃上，连立在槽头反刍的牛犊

也像头戴花冠的新郎

山河微醉，祥云出谷

一只春燕忙着街泥筑窝

喜鹊化身报春的使者

母亲熟读各类食物的品性

系上围裙，她就是烟火里的王

一串串红，唤醒了村庄的魂

皱巴巴的火车票

让千万里的归路有了家的柔情

笔尖上蘸满了祈福的箴言

一滴墨，运筹帷幄中

就成了万千着红装的标语

抬头见喜，出入平安

一碗饺子就是团圆的印章

这酒里只装祝福和爱

举杯换盏往事清零

小时候的年

那时我们把童年架在秋千上

笑声藏在树梢、苜蓿地里

在狗尾巴草后面追赶秋天

把麻雀当成最好的朋友

给蚂蚁和蚯蚓寻找洞穴

把一只迷路的牵牛花送回了家

那时，我们都是王二花外婆的乖外孙女

一户人家杀鸡，全村都飘着肉香

赶集的队伍里七大姑唤着八大婶

一分钱的水果糖是最美的零食

那时，天蓝的能挤出水

炊烟曲线曼妙

站在村头吼一嗓子

全村的羊都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