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文炳

我的老家在一个偏僻的山村。

自从村学撤销后，学生大都转入县城学校。到后来，从孩子上幼儿园开始，村子里的年轻父母们就领着孩子进县城，一边供孩子上学，一边务工。那些没有孩子上学的男女青壮年，也涌进了县城，村里只剩下一些六七十岁的老人留守看家。

哥哥和嫂子已年过古稀，留守十多年了。最初那些年，身体还硬朗，耕种着一二十亩土地。近几年，身体大不如以前，耕种的土地缩减过半，只种了几亩覆膜玉米和一些瓜菜。哥哥还饲养了一头母牛，一年一头牛犊，能卖近万元，他俩没地方花钱，哥哥说，留下给孙子结婚用。他俩还饲养着一群鸡，有蛋有肉，日子倒是宁静滋润。

哥哥和嫂子能相依为伴，彼此照顾，也消除了许多寂寞，比起村庄里的孤身老人就好多了。长我几岁的张八哥，是我小时候放牛的伙伴，妻子早年病故，儿子长年在外打工，儿媳在县城给上学的孩子做饭。张八哥一个人在家养羊喂牛，留守看家。他家住在一条大荒沟里，算得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去年，我回老家见到张八哥，他说他养了四五十只羊，喂着一头牛，种着十来亩庄稼。言谈之中，我听出了他的孤独和寂寞。

张八哥的述说，让我想起以前的老家，当年农闲时，村庄里的男女老少，有事没事就走动串门儿，男人下象棋、打扑克；女人做针线、拉闲话。即使不串门，坐在自家门前的地畔上，隔沟喊话，拉闲聊天。那是充满着祥和气息的乡村生活。

我的老家虽然是山区，但农田大都在平缓的山坡和沟台上，背风向阳，土质肥沃，只要雨水和顺，都是长庄稼的好田地。过去，清明前后，乡亲们早已开始在地里施肥、耙耱，下种。

老家乃至当地一些乡村的衰落，我们是有目共睹的。乡亲们把衰落的主要原因归结于学校的撤销。如果学校在，乡亲们就不会拖家带口挤进城供孩子上学，青壮年也不会将土地撂荒进城务工，村子自然不会败落到这般境况。

乡亲们的观点我深以为然。

我的小学和初中都是在老家农村上的学，后来也是在老家农村一所学校教书。那时候每个村子一所小学，偏远的自然村也有一所村学。学生没有过重的课业负担，他们在轻松愉快中完成了学业、度过了童年。

乡村学校与生产劳动有着天然的联系。农忙、假日，甚至每天放学，孩子们都能回家帮大人牧羊放牛、割草拾柴，做些农活。劳动，增强了孩子们的体质，锻炼了孩子们的意志，他们热爱劳动、热爱家乡、吃苦耐劳、勤俭节约等许多良好品质，就在这样的环境中自然养成了，这是城里孩子无法享受到的另一种教育资源。

时隔几十年，我的脑海里常浮现出那时乡村学校的教育教学场景，耳旁常回响着校园里的读书声和歌唱声。那朗朗的读书声和响亮的歌声飘出校园，与田野里乡亲们劳作的吆喝声、山林中啾啾的鸟鸣声、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应和着，是那样的和谐美妙，使乡村充满了无限地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