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付兴奎
高琳的纪实体小说《母亲英娘》,不仅是对个人命运和文化价值的精神追寻,也是对陇东乡村生活的一次全景式展示。主人公白世英一生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以及书中每个人物的命运转折,不仅勾连着中国乡村近百年来丰富复杂的时代表情,也折射出历史变革过程中的世道人心。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母亲英娘》既是一部乡村底层群众的命运变迁史,也是百年陇东的心灵史。
这部不到20万字的小说,跨越了近百年的历史,涉及的人物和事件纷繁复杂。作为小说情节中的辅助性素材,对于风俗描写的处理尤为重要。单薄简约不成,累赘烦琐也不成。在挑战面前,作者不为前人的创作经验所囿。不管是寥寥数笔的交代,还是细致丰富的铺排,在小说中安排得非常妥帖。比如小说开头关于收麦、剪羊毛、挖窑等劳动场面的描写,结婚、生育、丧葬、婚俗、缠脚方面的习俗描写,矛盾纠纷、日常调侃、亲情友爱,仇怨,邪恶,友善方面的故事讲述,无不反射出不同时代的世道人心。正是这些人物的塑造,才给整篇小说的情节带来了冲突,使作者的描写和想象更加趋于合理和真实。在大爱面前的割舍,在命运面前的无奈,在压迫面前的隐忍,以及心酸背后的泪水,收获之后的满足,因为填充了风俗的描写,充满了生活的质感和命运的沧桑感。
作者虽然首次介入小说创作,因为在事前做了大量的乡土调查,在创作的过程倾注了丰富的个人感情。所以,她笔下的文字,不仅充满了亲情、友善和团结、奋斗的正能量,而且也很好地表现了作品主人公对生活的领悟、对幸福和苦难的认识,体现了作者对时代和命运的深层次思考。
在对自然景物和细节的描写,在对事件始末的交代上,作者始终坚持将真实和形象放在第一位,我们无法断定这本书的书写比例到底是几真几实,但我们可以看出,她所呈现的故事,其实非常符合生活常理。比如“依然是娶母亲时用的那头毛驴,驮着一床铺盖,一条毛毡,一包衣服,这是父母亲当时全部的家当”“半夜时分,走出窑门,头顶上虽然是满天星斗,但母亲的内心却是满满的孤独和凄楚。”这些精当的描写,不但为小说情节的展开做了很好的铺垫,也给读者阅读带来了一定的美感。除此而外,小说在展开对故事情节的叙述时,特别加入了一些有哲学意味的思考和认识。
比如在纠纷面前的人性表现,“好的怕瞎的,瞎的怕横的,横的怕苕的,苕的怕不要命的。”“那些表面上的若无其事,不知是多少私底下的委曲求全支撑起来的。”最让人称道的是,小说每一节的标题,都引用了一句与小说情节有关的名人格言,这是对小说标题的一种创新,也是对与之相关的作品主题的高度提炼。从表面看上去,虽然有主题先入的嫌疑,但更多的是作者对人物命运的引领和作品主题的进一步深化。
《母亲英娘》一书虽然故事情节相对单纯,涉及的人物不是很多,但每一个人物,在读者的心目中,都有着别人无法替代的位置。随着故事情节的深入,作者描述的对象由祖父、外祖父夫妇,向父母亲、大姐真娥和小弟高明推进。而每一个人物形象的塑造,都和小说中的其他人物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人物之间的主次安排,性格上的互补,情节上的铺垫,都是决定写作成败的关键。既不能单兵突进,又不能平均使用笔墨,既是对叙述功力的挑战,也是人物形象塑造的需求。在次要人物的描写上,虽然着墨不多,但三言两语之后,人物性格便跃然纸上。俨然影视剧中的配角,虽然出场很少,台词不多,但却印象深刻、个性鲜明。
当然,如果要按好作品的要求去看待《母亲英娘》的话,我个人觉得,高琳的小说还存在一定的不足。比如,主要情节和线索不够突出、细节不足、人物形象单薄、情节设计过于简单等问题。这些问题的存在,严重影响了小说的语言品质、生活厚度、思想深度和审美层级。如果能在细节描述、冲突酝酿和心理剖析上再下点功夫,能够通过深度思考打通个人与群体,地域和时代、文化与历史之间的连接通道,《母亲英娘》会成为一部更好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