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东报社出版 国内统一刊号:CN62-0013 代号:53-27






长忆初为人师日

□ 苟 艇

清晨,习惯早醒的我,收到老同事的信息,又是一年教师节,一晃毕业二十多年了,心血来潮,不由自主想起了最初工作的那几年,记忆清晰如昨、历历在目。

2000年从庆阳师专毕业后,我留在西峰工作。8月15日那天,庆阳地区教育处召集我们在教育处院子开会,时任局长文质彬彬,儒雅随和,说话带劲,很随性地站在一楼大厅前的台阶上,开始给我们开会。我穿了一双我妈做的布鞋,局长很奇怪地看了看我,我羞赧地低下了头,以为他会批评我的不合时宜,结果他只字未提。他的讲话,我还记得最扎实的一句:“没有学生,就没有你们,书教不好,就混不下去,就有可能打回原形,哪来的哪去。”

我被分配在西峰城区西郊的一所独立初中工作。没有欣喜若狂,只有平静如水,想着要好好工作。等待分配工作的日子里,我寄居庆阳师专乡党宿舍,以家教为生。分配了,借老庆阳地委的转盘电话告诉教书的父亲。父亲说,分了就好好教书,不能对不起人家娃娃。我说,记住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违逆过父亲的意志,这算是第一次,没听他的话回老家工作。

8月19日,借了一辆自行车,在坑坑洼洼的小路上往学校去,路面不平,弯曲盘旋,多方打听,在身上飞溅了许多泥水后,终于到达。眼前的学校让我心凉了半截,倒吸一口凉气,几排破旧不堪的平房,凌乱的院子里一人多高的蒿草疯长,围墙倒塌,寂静得很,偶尔有蝉鸣几声,风中弥漫着土腥味。独自一人,离开家乡,兴致勃勃,夸下海口,满怀理想,却犹如遭遇当头一棒,让我深深怀疑我违逆父亲的决定,是不是做错了!那天,我在校门外徘徊了好久才走。

开学了,学校缺英语教师,我一人兼任初一四班的班主任、语文老师,初一四、五班的英语老师。一年下来,我带的班级,英语成绩全年级第一名,语文成绩全年级倒数第一名。校长说,科班出身的语文科目是倒数第一,临时任教的英语科目是第一,功过相抵,无功无过,不奖不罚。

我不喜不悲,无怨无悔。这个结果是我意料之中的,因为语文课上的多数时间,我都在引导孩子学英语,农村孩子初次接触英语,基础差、底子薄,要跟上起步早的城里孩子,必须多下些功夫。他们背不过单词,中午我便留他们背单词。那时候,家长还支持,社会还宽容,教师还没后顾之忧,该留就留,该打就打。学生不吃不喝,我也不吃不喝,提着尺子,耷拉着脸。还好,我买了录音机和磁带,狠狠听了几十天,发音过关了。每天上课前,短短一篇课文,边听边读十几遍,感觉差不多了再上课。逐渐地,我自己摸索了联想记忆单词的办法,方子虽土但实用。学生们慢慢接受了,成绩自然就上来了。

那几年,周六还上半天班,每天六点十分起床,查人,跟早操,跟早自习,上课,跟自习,改作业,写教案。我忙碌得难以想象。每天早自习不是英语就是语文,早自习下后,经常打不上开水。无奈,只好厚着脸皮,央请旁边住的老师,帮我打开水。有时候早自习下后马上就要上课,来不及吃饭,只好提前买好饼干,嚼几块饼干凑合。好在,年轻,都扛过去了。蛮干变巧干,狠抓加引导,耐心与尺子,多重作用下,我的学生英语成绩一路飙升,总算不负俸禄与责任。但深夜忙完,我经常会躺床上望着屋顶发呆,坐在房檐下,听着远处近处的昆虫鸣唱,迷茫地望着夜空与星星,望着眼前破旧的建筑,任露水打湿衣服。2001年7月放假前,校长在路上碰见我,说我把力出了。校长一直很严肃,国字型脸,令人望而生畏,我敬而远之,尽管那天他还是严肃的表情,严肃的话语,我却泪崩了。

那几年,我参加过几次全乡的教师节表彰大会。还记得2001年在乡政府那个其实就是大仓库的礼堂里参加教师节表彰大会,给我奖了一个公文包,包一侧烫了“教师节快乐”几个字。对我而言,是第一次受到政府奖励,虽然用起来不合适,却珍藏至今。仓库很大很大,参会的人很多很多,乡长离得很远很远,声音飘飘忽忽,耳畔不时传来传呼机与新手机的铃音,悦耳动听、此起彼伏。乡长气得不行,说我辛辛苦苦给你们整天找工资,开次会你们铃音响个不停,不是都喊没钱吗,怎么有手机,关了关了!我的传呼也响了一次,悄悄关了。老教师们烟瘾大,云雾缭绕,呛得人咳嗽不停,乡长说,灭了灭了。老教师嘿嘿笑着,说他小伙不知道妙处,照抽不误。多年后,乡长做了我的直接领导,说起往事,哈哈大笑,“我怎么管得了那么细,人生缘分真的奇妙”。

2001年秋天开学,一个代英语课的女老师请产假后,她任教的一个班又分给了我,一个班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三个班的英语教师。各种工作加起来,我更忙了,照样打不上开水,照样来不及吃早饭,我像陀螺一样旋转,也感觉跟不上趟。记得有一天我接连上了七节课,上完躺床上不想动,浑身没劲,四肢无力,不饥不渴,脑子空白,浑浑噩噩躺了四五个小时,才感觉精气神回归身体。

日子虽然如斯忙碌,我的孤独却与日俱增,就像操场后面的庄稼地里,一场倾盆大雨后疯长的那些野草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又不知道到哪里去,纵横肆虐,没有目标,没有头绪,时时困扰。虽然,午饭晚饭时间,只要没与懈怠学生较劲留下学生,我就会把几个教师娃娃编队训练,看小孩子一二一喊着号子走正步,在他们扭着小屁股的清亮童音里收获快乐;虽然,吃完晚饭,我们这些不回家的教师,就会敲着饭碗饭盒,大声唱着零点乐队《爱不爱我》,肆意挥洒我们的青春激情,让歌声一直随着夕阳与晚霞飘荡。

学校办学历史很悠久,院子很大,五十多亩大的院子里,也就是三排平房,东边是教师办公室兼宿舍,门前教师自己开垦的菜地里,是长势喜人的各种蔬菜。西边是教室,其他就是广阔空间了。一条笔直的砖铺路直通操场,操场后是十亩地的高粱地。

整体而言,课程安排宽松,教师学生活动时间很多,每天都有体育课,操场上打篮球跑步的师生很多,师生生龙活虎,校园热火朝天,没有焦虑抑郁的学生出现。没有住校学生,家最远的学生距离学校有三十里路,这些学生带着馒头,中午趴桌子上眯一会,就在操场打篮球,黝黑的皮肤上汗珠子直滚,即使在烈日下和雨中也不停歇。没人理会,校长说,娃娃么,把劲蹦跶完了就不胡闹了。那十亩地里种的高粱,到了秋天就是我们师生的劳动基地。有几周时间,我们下午劳动两个小时,没有家长反对与投诉。师生齐心,热火朝天一起劳动,汗水经常把脸糊花,哪里是师生,分明就是一个农村大家庭在集体劳动,收获粮食。

2002年,兰州大学自考本科毕业证发到手,算是前期努力的收获,心里暂得慰藉。好多时候,不得不说,钱和甜食一样,瞬间就能让人愉悦放松。我填了《自考文凭奖励表》,领了800元奖金,工资每月还补280元。那种甜蜜的滋味伴随了我好多天。

2003年,我工作调动,离开了工作第一站,这么多年过去,却永远记得那个地方。如今,我依然热爱教育,认真工作和生活,在教书育人这条路上走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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