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瑞涛
周六回老家,无意中碰见几个小孩玩玻璃球,禁不住也跟着玩了几把。这时,隐约感觉有一根线在心里轻轻拽,打开了童年这座快乐宝库的大门,幸福和乐趣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儿时是在子午岭脚下山清水秀的九岘乡度过的,九岘因从县城出发需要经过九条腰岘而得名。所住的村子马洼村,既无马,也不在洼地里,而是一个小小的黄土峁,四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和延伸到天边的茫茫林海。
黄色的“摆条风”常常吹得天昏地暗。直到清明节过后,风突然安静下来,天气日渐暖和,沟沟洼洼次第开满了杏花、桃花、丁香花。这时候,我们像一只只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轻松愉悦地奔向春光明媚的天地。编织好看的花环,用丁香树或柳树的嫩枝制作类似哨子的乐器,在土梁梁上吹得脸通红,发出时而长、时而短的单调乐音。
夏季来临,树木郁郁葱葱,这是黄牛一年当中最享受的时节,它吃上了丰美的水草,发干的毛渐渐褪去,毛色发亮、膘肥体壮。放牛成为我们星期天和假期最主要的工作。吃过早饭,趁着天还未热起来,我们一群小伙伴就吆喝着牛出圈了。下了沟,牛儿悠闲地吃草。我们跑到河滩上,开始摔泥泡。牛儿钻进茂密的丛林深处了,我们找到浓荫下一棵几乎与地面平行的大树,铺上树枝开始一边午休,一边等待着往往是馍馍和青椒的午餐。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那时候迫于生计,家家户户都开荒种庄稼,你会看到绿色的山间像被划了一道道黄色的口子。我们家的老黄牛走起路来脚下带风,有时候还潇洒地扬起尾巴奔跑,如同骡马一样迅疾,幼小的我很多时候赶不上它。它除了快之外,还馋。当别人家的牛还在吃草的时候,我们家的牛就不见了。这时候,它一定准时出现在人家的庄稼地里,害得我经常被村里的叔叔婶婶责骂,还要赔偿经济损失。记得有一次,牛又找不到了。我和父亲翻山越岭,从黄昏找到月亮升起,多次被地里的南瓜绊倒,最后才知道被人家关起来了。父亲和我第二天拉去了两袋玉米,才将牛给“赎”了回来。后来我始终认为,自己还不算太差的体质,得益于那时上山爬坡、下沟溜洼的锻炼。秋天也是我们非常期待的季节,层林尽染、五颜六色,各种果子也成熟了。野山楂、八月红、杜梨、野葡萄,还有种叫不上名字的红色小果……我们像一只只敏捷的小山羊,跋涉在各种险峻的小路上或是悬崖边,只为吃到枝头最甜的那几颗。
冬天是难熬的,因为背靠子午岭,加上海拔高,经常是大雪纷飞、滴水成冰。上学的时候天很黑,我们吊着鼻涕,脸冻得通红,找一根棍子,上面缠些塑料纸当火把用,走一路,燃烧的灰烬滴一路,每人一根搞接力赛,挨家挨户叫“同学”相伴上学。记得一次放学回家时,邻村的孩子在雪地上划了一条线,煞有其事地告诫我不准跨过那条“警戒线”,否则就让我“好看”。哥哥姐姐们知道了,立马上去就把线用脚踩掉,并且追着他打,他头也不回撒腿就跑,不想脚下一滑摔倒了,顾不上捡拾掉落的书本,他抱头鼠窜的狼狈相惹得我们哈哈大笑。放假后,寒冷的天气丝毫挡不住我们疯玩的热情。在打麦场、庄稼地里,热火朝天地玩起“狼吃娃”、打连环、滚铁环、斗鸡、打纸包……印象最深的还是过年家里或者别家杀猪的时候,我都会跑得远远地躲开,猪的哀嚎和鲜血让我感到恐怖,唯一能做的就是事后拔点猪鬃、扫点猪毛,在货郎手里换鞭炮,但亲自燃放的次数并不多。
童年像在阳光下绽放异彩的肥皂泡,虽然会悄无声息地破碎和消失,但瞬间的美丽,给人愉悦和欣喜。特别是那些美好的往事,将注定篆刻在记忆的深处,牵绊着你我一生。如果是多年后遇到发小再谈起,那乐趣会翻倍,快乐像啤酒泡沫一样溢出酒杯,随着因喜悦而哆嗦的手,洒满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