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新军
“咚咚咚,咚咚咚,咚咕隆咚咚”,马不停蹄的鼓声,从村子西面奔来,毫不停歇地敲进了人们的心里。
我拿根木棍,在盆子里给十几只兔子做晚饭。为什么要养这些兔子呢?我卖力地把因焦急而生的不满搅拌进水与草料里。麸子还沾在盆壁上,我想,今天就这样吧。还没有把兔窝的门关好,我已跳过大门的门槛,向庄子西面的土坎楞上跑去。兔子会跑出窝门的担心,被迎接我的鼓声冲刷得一干二净。
坎楞上的土庄子、瘦骨嶙峋的黑色树干和树枝,遮挡住我的目光。隆隆的鼓声正顺着夕阳落下的光芒向四周奔跑,急着要把耍社火的消息告诉每一个人。
我们走在鼓声里,走在兴奋的道路上。
喜子家大场已站满了人。我们从大腿挨着大腿的缝隙间挤进去,找到有利位置后,夜幕就“唰”地一下降临了。大火把照亮了围得只能放下两头牛的空地,照亮了那些五颜六色的戏子衣服,还照亮了涂着红色的、黑色的、白色的演员的脸,三角形的旗子或飘带在头顶上晃。
响过一串鞭炮,社火就开始了。喜子也化了妆,与他们村的一群学生娃唱《四季歌》。放寒假也就十几天,喜子竟也学会了唱这歌!不过,他们唱得好,我们喜欢听,我们使劲拍着手。喜子下了场,穿了戏服的人,打了脸子的人,陆续出场。他们摇着马鞭,在空出来的大场上转圈圈。他们演绎的快乐,我们有许多的不懂。
也许,我们喜欢耍社火时的敲锣和打鼓,喜欢看麦麸撒上火把腾起几尺高的火焰,喜欢灯火通明的人间。
我们还喜欢跟着耍社火的队伍走,谁家门口一响炮,社火队就走进谁家院子里,戏服在院子里一飘,再敲一通锣打一趟鼓,这家一年里都能走鸿运。这家出,那家进,走着走着就到大队院子里。
鼓声把沿路的大人和娃娃叫到一起后,大人和娃娃高兴了。大队嫌一支社火队耍得不尽兴,请来两支社火队。夜晚,大队院子里的人把夜色挤到房檐下,挤到大树下。说笑声、嘻哈声,激发了两支社火队的热情。鼓,敲着敲着就敲出了狠劲;锣,打着打着就打出了火花。你唱罢,我登场。一场社火,气焰高涨。气焰要继续往高了涨的时候,火把上的火苗忽地弱了下去……
一场一场的社火,把正月的日子引到十五或者二十,把村庄里的节气引到立春,引到雨水。村庄在震天的锣鼓声里渐渐苏醒过来,让松开的土壤,渐渐生出白的根、绿的叶。乡村里另一场社火就要上场了,我们背着书包往学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