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卢瑶

少时我也一度不喜《白鹿原》，原因记不得了。如今想起只觉曾无知轻狂的近乎可怖。搔首发落尚难有一句得的年岁，竟敢未读古人书，先訾古人失。像极庄子笔下的河神，拘于虚、笃于时、束于教却毫不自察。

直到某天，班上的一位“小朋友”告诉我，她也不喜欢《白鹿原》，赶紧追问其缘由，对曰“反正看起来不舒服。”

不舒服”这三个字形容的极妙。再看一脸稚嫩的学生，一瞬了然。我当年和她差不多年纪，虽比不得如今近乎阔绰的物质配备，但也衣食无忧，双亲疼溺，师长谆教，祖国爱护，人生舒适，未来明亮的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所感所思的偶尔因作业、批评引发的略略痛楚，怎可能较之于荒芜晦秘的白鹿原麦茬间，冗冗前行的旧中国黑夜里，那一句还未喊出便被毒哑了的声音。

所以读书这件事，同一本书、同一段话，在不同年岁都有谬以千里的不同感知。我们不能用成年人的知识高度和人生阅历去要求孩子们在初次阅读名典时就深刻领悟时代的阵痛、历史的无奈以及掩藏在作者无数修辞手法之下的玲珑心扉。亦不能用成人的固定思维与世俗条款去约束孩子们对于同一本好书的独到见解和新奇论点，就如同那头反复出现在《白鹿原》中，却从未有过固定模样的白鹿，它来自不同人的梦里，也来自每位读者的理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