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小果
初 见
我毕业的2013年好像也是以往时光里的最难就业季,投过简历,也参加过考试,就这样兜兜转转,两年后的九月,我来到了巴家咀水库。初来巴家咀,并不了解它,只是在招聘公告的一众岗位里对比了一番,选择了一个,就成就了这段缘分,一晃便九年过去了。人生的际遇总是这样,不经意的遇见,然后又不经意地过了很久很久。
起初的时光总是很慢,第一次来到巴家咀水库,看到蒸腾的雾气围绕在输水洞、泄洪洞周围时,心里感叹,有一点仙侠电视剧中神仙修行之所的味道。最让我欣喜的是河滩上栖息的白鹭,因为我曾上学的厦门被称作“鹭岛”,所以白鹭的出现是一件让我极为开心的事。望着河面上的白鹭,我的眼中又一次浮现起了落日余晖下演武大桥前的那个海面,脑海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再次闪现。虽然孤鹜和白鹭是两种生物,海面、湖面、河面也不尽相同,可是千年以来根植于人们内心的那种朴素美感,却在这一刻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颇有苏轼笔下“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的意蕴。
白鹭迁徙是为寻找合适的栖息之所,我远赴求学,又何尝不是为我身心求一栖息之所呢?求学的路是很长的,彼时,高速公路尚未建成通车,我于凌晨六点在柔远河畔坐上大巴,沿着柔远河、马莲河、泾河、渭河逶迤前行,一路向南,当天下午四点多到达西安火车站,匆匆吃过饭,乘上傍晚七点半的火车,捱过了漫长的两天一夜共三十多个小时后,终于到达了厦门。运气好的话,买到硬卧票,一路上倒也轻松一些;如果买的是硬座票,再遇上春运,那真是一路上只能不吃不喝,因为过道里都挤满了大包小包、肩扛手提的乘客,去往卫生间的几米路便不再是抬一脚就能到达的事了。
每次踏上这列火车,我整个人就变得特别励志,开始细数自己千里求学、为长见识的艰辛,想着一定要学好本领,才不枉自己这一路奔波。回到学校,浸染过一段时间后,便又将一切抛诸脑后。
乐 水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我不算智者,却也有对水的热爱。想来大多数北方人心中都曾有过一个看海的执念,我在语文课本里看过很多海,从曹操的《观沧海》、普希金的《致大海》,到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厦门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海的地方,倘若不是因为求学的缘故,看海的愿望也不会这么快实现。初次见海的时候,我努力克制心绪,才没有表现出如想象中那般激动,只是在脑海中像放映电影一样把所有关于海的描述都过了一遍,想着水何澹澹,想着山岛竦峙,想着百川东到海,想着何时复西归?想着做一个幸福的人。
想来要做幸福的人,应当是既要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所以在见识过海的广博之后,我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回到了庆阳,来到了巴家咀水库。此刻望着水面上掠过的白鹭,仿佛看到了自己一样,恍惚间竟有种庄生梦蝶的感觉。古人也爱水,八卦之中泽为兑,代表喜悦,大概是因为水会令人心生愉悦的缘故吧!要不怎么会有那么多治水的传说、兴水的故事、咏水的诗篇,让后人津津乐道、反复吟咏。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是治水人的坚守;李冰父子主持修建的都江堰,两千多年来一直发挥着重要作用,是兴水人的智慧;李白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是咏水人的豪迈。
水的情感总是丰富多彩。可以是感伤的,一如“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可以是激昂的,看“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可以是温情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可以是包容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或许水本无情,只是爱水之人赋予了它复杂的感情,托物言志、寄情于景,方是此中真意……
雾霭云霓,滋润生灵,是无形之水;江河湖泊,泽惠万物,乃有形之水。“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站在蒲河之旁,我只是水利队伍中渺小的一个,而在时间长河里,我既可以是我一个,也可以是千万个。正如当一滴水汇入大海后,这滴水便不再平凡,倘若能将自己短暂的一生融入这历史的长河之中,那这一刻,人便实现了永生。在历史长河中,有许多耀眼的大人物,或纵横捭阖,或弯弓射雕,或俱怀逸兴,或雄姿英发;与之相比,更多的则是不起眼的小人物,他们中有一部分人如移山的愚公一般,子子孙孙,代代无穷,穿山凿壁、筑堤固坝,他们的名字可能没有人知道,但兴利为民、治水安邦的伟绩,却早已注入了每个中国人的灵魂。
印 记
有些人,只闻未见时会让人心驰神往,靠近了会觉得普通,了解过才发现不同。如果把巴家咀水库比作一个人,那他就是这样的人!只有听过、见过、懂了,才能明白他的不凡、不屈和不同。
走在巴家咀水库的坝面上,多少次望向附近山体间成排的窑洞,才渐渐懂得他的厚重。为响应毛泽东同志“一定要把黄河的事办好”的号召,1958年,巴家咀水库正式放炮动工。数万老区人民忍饥斗寒,昼夜施工,才筑成了坝体,拦住了蒲河。那成排的窑洞,正是当年各县征调的建库人员平日的生活场所。与其说是窑洞,不如说是人力掏出来的山洞,洞口一律敞着,无门无窗。今天的我们已很难想象,在那个物资匮乏且缺乏机械的年代,大家克服了怎样的困难,才在水面宽广、水流湍急的蒲河之上肩扛担挑、脚踩石夯,历时1400余个日日夜夜,筑起了近500米长,约60米高的黄土均质坝。如果你不曾了解这段历史,你大概会觉得一切都微不足道,只有当你开始探究这些过往,才会了解其中的伟大,他才会在你心目中留下更加重要的印记。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也许多年以后,也像多年之前一样,不断上演着新旧更替,不断上演着物是人非,但这颗镶嵌在陇东大地上的明珠,定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璀璨,这些人为保江河安澜、山川永续所做的事也将激励着一代又一代后来人……